景洪沃泽农业有限公司董事长 朱跃兴
得益于在水果市场深耕几十年的经验，朱跃兴（景洪沃泽农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对新品种的敏锐度还是非常高的。2014年开始种红心火龙果，2017年又转向燕窝果，都赶在新品种红利期的前沿。
但遗憾的是，都没挣到钱。作为敢闯敢干的浙江人，开着奔驰、宝马来云南种水果、最后开着面包车回去的老板比比皆是，朱跃兴更是开着一架飞机到云南，结果发动机坏掉了。这是他经常和股东调侃的原话。
“当初怎么想起来自己搞种植？”我好奇地问道。那几年红心火龙果很火，市场价飚到20元/斤以上，朱跃兴一出手就在云南保山种了2200亩。
补光中的红心火龙果（海南）
“这个叫无知者无畏。”朱跃兴苦笑道：“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什么都想干，结果干成一地鸡毛。”
“当时主要是技术上出问题还是行情上出问题？”这个问题也是我这几年苦苦追寻的一个难题，为什么这么多在其他行业做得很成功的老板，一旦进入农业就会陷入泥潭？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技术上出问题。”朱跃兴回答道：“行情我当时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关键是技术和管理都出问题。”
海南成片的火龙果基地
“当时怎么会选保山这个地方？”我想到另外一个关键因素——选址。2021年年初我接触火龙果产业是在海南，那里才是主战场，其次是广西。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朱跃兴缓缓道来：“当时我们考察了很多地方，广东、广西和海南都不行，因为有溃疡病，而且海南还有台风，福建气候偏冷，所以最后确定在云南找地。我先在元谋找了3个多月，然后到蒙自，到元江，再到西双版纳，要么天气太热，要么缺水，要么有溃疡病，各种原因，都不敢种。”
“最后在别人的推荐下，去了保山潞江坝。一是那里不会缺水；二是干热河谷，病虫害少，我们做水果的人最担心的是食品安全问题。基于这两个因素的考虑，所以最终选择在潞江坝发展。”
即将成熟采摘的红心火龙果
“现在反过头来看，你觉得选地有没有选对？”我追问道。
朱跃兴思考片刻，说：“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当时选择在潞江坝种火龙果不是很合适。那个地方有个特点，热的时候45℃以上，冷的时候不到5℃，产量搞不上去。事实证明哪里种火龙果是好的？反季果肯定是海南最好，但云南西双版纳也不差。”
“海南也是三亚到乐东这一带最好，产量能种得起来，像东方就差得多了。”我补充道：“西双版纳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好，像这个地方也是种火龙果的宝地。”
景讷坝种植的红心火龙果
我们所在的地方叫景讷坝。上次来的时候肖广铭（海南佳冠果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就向我介绍过，这里早上多雾，昼夜温差大，种植的红心火龙果不仅品质好，而且产量高，有竞争优势，所以这两年还在继续发展。
“转燕窝果又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我接着问道，这是我这趟来景讷坝的主题。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因为每一个品种都有它的最佳时期，肯定要被新品种替代掉的。”朱跃兴说：“燕窝果的口感和品质都优于原来的红心火龙果，所以替代红心火龙果是必然的。包括燕窝果，5年后也可能被其他新品种替代，所以要不断地更新。”
沃泽农业不同规格的燕窝果
“换燕窝果以后，原先红心火龙果碰到的技术问题、管理问题，还是会碰到吗？”我问得比较委婉，毕竟他年长我许多，又是这个行业的资深人物。
“还是那句话——无知者无畏。”朱跃兴笑道：“我这辈子就是胆子大，什么都想干，结果什么都干不好。”
这当然是谦虚之词，没有前半生的成功就不可能有现在的“无畏”。2021年，在试种燕窝果4年之后，朱跃兴在景讷坝种下了550亩燕窝果，今年全面投产；再加上这几年保山陆陆续续改造的1000多亩燕窝果，已成为目前国内燕窝果供货量最大的生产基地之一。
工人们在采摘燕窝果
“技术问题解决了吗？”我问得更直白。如果单从眼前的景象看，无论产量还是大果率在我所见过的燕窝果园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从我自己做农业的感受来说，中国农业最悲哀的就是技术。”朱跃兴叹息道：“刚开始进入种植领域时，我也请了一些专家来指导。一方面可能是我们自己没有知识面，跟专家的衔接不是很好；另一方面，我觉得又有技术又能下地的专家真的不多……”
我从体制内走到体制外之后，最大的感悟是这两个群体是两个不同的圈子，前者所做的工作是围绕考核指标和职称评价体系，后者看的是市场和效益，两者虽有交互点，但交互点不多。所以靠体制内的学术专家来指导具体的生产往往是行不通的。
朱跃兴（右）在了解苗木嫁接情况
朱跃兴教训深刻，这才有感而发。直到去年，在肖广铭的牵线下，朱跃兴聘请了具有多年实战经验的谭文明（发哥）作为技术指导，这才有了真正的转机。
“现在有点曙光了，但只能说到了中等的水平，没有到很高的水平。”朱跃兴自我评价道：“从目前这批燕窝果来看，无论是外观还是内在品质都能达到七八十分，但到底能产多少心里没底。如果一亩地能种出1.5~2吨的好果，我觉得就不错了。”
“为什么在还没把握的前提下马上又上了一个新基地？”我接着问道。就在景讷坝到景洪的路上，朱跃兴今年又拿下了500多亩山坡地，这会正在平整土地，搭建棚架，计划在5月1日前完成建园工作。
正在建园中的燕窝果园
“我也不知道，好像冥冥之中有感觉似的。”朱跃兴笑了笑，又冒出那句话：“无知者无畏嘛！”
“你有没有担心过，像红心火龙果一样，三五年时间就把一个效益很好的单品干成……”我想起上次来西双版纳，肖广铭提到的燕窝果未来的价格趋势。还没等我问完，朱跃兴就回答道：“三五年不可能。随着面积的扩大，燕窝果的价格肯定是往下走的，但是会比红心火龙果要缓慢一点。因为燕窝果的技术瓶颈比红心火龙果要大得多，大面积发展有风险，而且农民种植风险更大。一个产品如果到农民开始种了，它的价格肯定是撑不住的。”
目前还供不应求的燕窝果
我不知道燕窝果会不会成为一个例外。红心火龙果在发展之初，投资者也认为它的资金和技术门槛高，普通农民很难入场，但没想到的是，众多“无知者无畏”的资本闻风而动，最后短短3年时间（2018—2020年）就掀了桌子。
所以，面对天气、市场和政策等众多不确定因素，我那句“上策不种，中策少种，下策随便种”依然是至理名言。
“搞了10年农业，你觉得自己的收获在哪里？”我还是挺好奇眼前这位屡战屡败却依然斗志昂扬的浙江老乡的内心独白。
正在喷水降温的燕窝果园
“没有，10年农业我搞得一地鸡毛，没有任何经济效益啊！”朱跃兴摇了摇头说。
“不讲经济效益，其他方面的收获？”我解释道。朱跃兴又想了想，估计很少有人问他类似的问题，“一个是自己喜欢，我一坐办公室就想睡觉，一到地里就有精神；第二个是感觉充实，人一定要创造价值，有价值人生才有意义。”
这番话有人说过。两年前，我在上海哈玛匠果园与黄伟夫妇聊过10年农业的价值所在，答案是类似的。我不禁问道：“你觉得把燕窝果种成功了就有价值吗？”
朱跃兴（右）在向场长布置工作
“也不一定是燕窝果，做任何事，做成功了都有价值。”朱跃兴说：“这10年来让我最欣慰的是，我们把保山107户贫困户带起来了。当然，我们投资农业肯定不是为了扶贫，肯定是要赚钱。如果能做到农民也赚钱，我们也赚钱，客商也赚钱，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如果把这种想法再放大，不正是国家提出乡村振兴所期待的结果吗？！
2023年3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