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年间,开封府有一位算命先生,叫刘能,在当地很有名气。他算卦不为卦金多少,只为云游四方。
一年,他云游到青州府石河县,在县衙门前摆下一个卦摊儿,挂上一把金纸糊的太阿剑,底下垂着一条布帘儿,只见上面写道“斩天下无学同声”。
刘能把卦摊儿一摆,因为他是生面孔,很少有人上去搭话,平常这种骗钱的算命先生太多了。
一天,刘能又摆好摊位,只见一位干头净脸、官样身份的人走了过来。那人向刘能打了个招呼,便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只见刘能掐算了几下,又沉思的一会儿,面色凝重的说道:这命算不得!请问卜卦的是谁?
这位前来算卦的,正是石河县里的大押司,叫孙青,答道:正是本人。为何我的命算不得?
刘能说道:官人,你这命难算啊!
孙青问道:我这命,怎么难算?
刘能说:如果官人喝了酒就不要算卦,如果护短的话更不要问卦。
孙青说:我既没有喝酒,更不会介意,只想听你说一说。
刘能说:既然这样,你再给我报一遍出生时辰,免得出现差错。
孙青再次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刘能摆出卦纸,十分仔细的又算了一遍,叹了一口气,说道:官人,这命还是不要算了!
孙青被算命先生说的心里七上八下,着急道:我不忌讳,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刘能说道:卦象非常不好,于是写下两句话:
白虎临身日,临身必有灾!
孙青看了一眼,问道:这个卦词,什么意思,听着很不吉利!
刘能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这卦象的意思,主官人将死。
孙青见惯了江湖骗子,有些戏谑道:那你看我哪一年要死?
刘能见他这个样子,平静的说道:今年将死。
孙青又问:几月?
刘能说:这个月!
孙青被他说乐了,又接着问道:几日?
刘能说:今年今月今日死!
孙青又问:几时?你知道吗?
刘能见他不相信,说道:今年今月今日三更子时。
孙青有些不高兴,说:你出来算命,也是混口饭吃,今天我不为难你!若是我今夜死了,那什么都算了;若是我今夜不死,明天你若敢来,我再找你算账!小心我砸了你的摊子!
刘能与他杠上了,说道:若是你明天能活着来见我,即使当场砍死我,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孙青见他嘴硬,顿时火冒三丈,从来没人敢跟自己这样说话,当场便掀了刘能的卦摊,口中骂道:骗钱竟然骗到老子的头上,口气不小!
孙青的举动惊动了县衙里的人,众人见他发火,连忙出来看怎么回事,只听孙青说道:我闲来无事算一卦,也就是取个乐子!
没想到这个江湖骗子,竟然口出狂言,咒我今夜三更子时将死。我身强体健,无病无灾,怎么就能突然暴死,这不扯淡吗?今天非要把他抓到衙门,审问他一番!
众人劝道:若信卜,卖了屋;算卦口,海量斗!赶紧上去把孙青拉回了县衙里。
然后过来埋怨算命先生刘能,说道:先生,你这个人也是,惹谁不好,非要惹大押司!得罪了他,你想在这里摆摊是不可能了。
常言道:贫好断,贱好断,只有寿命最难断,你又不是阎王爷的亲戚,哪里就能断别人的生死?而且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这不是想砸自己的饭碗吗?即使想说,也要把话想圆了再说!
刘能叹气道:若是为了奉承别人,那卦就不准了。若是说实话,肯定得罪人;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说完,摇摇头,收拾东西,到别处算卦去了。
孙青虽说被众人劝了回去,但心里一直憋着一肚子火,见衙门里没事,便心事重重的回了家。
孙青的妻子潘氏,颇有几分姿色,比丈夫小个十来岁,平时对丈夫也十分殷勤。
她见丈夫愁眉苦脸,便问道:看你脸色不好,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孙青说:没有,你不要问了。
潘氏又问:肯定是被知县责罚了吧?
孙青说:没有。
潘氏说:难道是与人发生口角了?
孙青见她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些不耐烦道:也不是!我今天去算了一卦,那个先生说我今夜三更子时要死。
潘氏听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好好一个人,怎么今夜就死?这不是咒人吗?你没有把他抓到衙门里吗?
孙青说:本来是想让他吃些苦头儿,可是被众人劝散了。
潘氏说:你先在家里待着,平时有事都是你出头,今天这事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去找那个算命先生为你理论理论!我家相公既没有官钱私债,更没有官事相逼,他凭什么信口雌黄?
孙青说:你一个女人家的,别去!待我今夜不死,明天必然去找他算账,你着急什么?
潘氏见丈夫心情不好,也就再没有说话。
此时天色已晚,孙青说道:你去买些酒菜回来,今晚我还真不睡了,看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当夜,孙青三杯两盏,加之心情不好,竟然喝了个烂醉,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潘氏见丈夫支持不住,说道:相公,你怎么睡在这里?然后便叫家里的侍女春香:你快把大爷请进房里。
春香过去请孙青,但怎么叫也叫不醒,便喊潘氏一起把孙青扶到房里去睡。
孙青这一夜,千不该、万不该到床上去睡,这一睡,正应了算命先生的卦象!
潘氏见丈夫去睡了,便对春香说了今日的蹊跷事,春香死活也不相信。
潘氏说:今晚我们两个都别睡了,我与你做些针线,且看今夜算命先生的话准不准?如果此夜无事,明天便去找他算账。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春香年轻犯困,有些支撑不住,开始打瞌睡,潘氏叫道:春香,我让你不要睡,你怎么睡着了?
春香迷糊道:大娘,我不睡。说完,又迷糊着了。
潘氏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香吓了一激灵,正好听到打更的敲了三更三点。
潘氏说:不要睡了,这个时辰正是尴尬的时候。而春香又睡着了,叫也叫不醒。
这时,只听见孙青从床上跳下来,然后听到大门响。
潘氏连忙叫醒春香,点灯前去查看,循着大门的响声,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一只手遮着脸,跑出门外,扑通一声,跳入门前的大河里去了。
那条大河正通着黄河水,水流湍急,哪里去打捞尸首?
潘氏与春香见状,便在河边嚎啕大哭:相公,你为何想不开去投河啊?扔下我们两个人以后怎么办?
她们的哭声,惊动了四邻八舍,大家都出来查看,潘氏便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不信有这种怪事!白天还见他从衙门回来,人还好好的呢!
其中有一个邻居说道:我早上到衙门办事,见押司正在与一个算命先生争执,没想到真被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四邻八舍平时都受过孙青的恩惠,见孙青已死,心里也都非常难过。
然后便有人站出来,主动将此事报告了知县,因为是潘氏与春香亲眼所见,又有算命先生的卦辞,所以大家都没有对此事产生怀疑。
转眼间,过了三个月。
一天,潘氏正与春香在家里闲坐,只见有两个妇女面红耳赤地走进门来,一看就是喝了酒,见了潘氏,大呼小叫道:娘子,有喜事了。
潘氏一打眼,发现是平时穿家走户的媒婆,说道:好久不见了,丈夫已死,哪里还有什么喜事?
媒婆说道:娘子不要烦恼,押司去世多长时间了?
潘氏马上落泪,哭道:前天刚好过了百日。
媒婆假装叹口气道:好快啊!已经百日了!想起押司在世的时候,真是个好人,为大家办了不少事!如今死也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我看娘子年轻,家里冷清,不如为你说门亲事怎么样?
潘氏止住眼泪,说道:去哪里找一个像我家相公那样的人啊!说完,又哭了起来。
媒婆见潘氏不反感此事,便说道:这事也不难,现在我手里正好有一门好亲事!
潘氏说:你可打住吧!去哪里找像我丈夫那样的人!我今天不舒服,就不留你们了。
媒婆见潘氏撵自己,两人赚了个没趣,只好离开。
过了几天,两人又过来说媒。
潘氏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如果你们能依我三件事,我便答应,否则我这辈子也不改嫁,准备守着亡夫一辈子。
媒婆一见有戏,便一口答应下来,说道:别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事,我们也给你办了。
只见潘氏说道:
第一件,如今我也要嫁一个姓孙的;
第二件,我丈夫生前是县里的第一押司,如今也要找一个与他一样身份的;
第三件,我不想嫁出去,谁若想娶我,必须赘到我家里来。
媒婆听后,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看给我们紧张的,刚好这三件事,我们都能依你。
实话告诉你吧,你家押司是县里的第一押司,如今来说亲的,正是县里的第二押司,叫孙成,如今大押司死了,他岂不就成了第一押司?而且他也肯来入赘,让你嫁给他,你愿意吗?
潘氏说:我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媒婆说:我今年六十多岁了,若是胡说八道,就罚我变成一条母狗,来你家吃屎!
潘氏见媒婆说的这么硬气,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妈妈去说一下,看我们有没有缘分!
媒婆听后高兴,当下便去传话,两边各有情意,便很快把事情定了下来。
没过两个月,小押司孙成便正式入住潘氏家里,夫妻二人,珠联璧合,还真是一对儿。
一天,孙成与潘氏在家作乐,喝得有些大了,便大半夜让春香去做醒酒汤。
春香睡得正香被叫了起来,走到厨房烧火,嘴里埋怨道:以前大押司在的时候,哪有这么多的事情,现在可好,大半夜的还要折腾人!
春香见火点不着,便用火钩去敲灶台,敲了几下,只见灶床渐渐立起来,有一尺多高,只见一个人顶着灶床,脖子上套着井栏,披散着头发,伸长了舌头,眼里往外流血,叫道:春香,你要给大爷作主啊!
这一幕,不用说一个小姑娘,就是大男人也要吓个半死,春香当场被吓得大叫,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孙成与潘氏听到叫声,赶紧过来查看,见春香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赶紧施救,又是掐头,又是灌汤,这才把春香救了回来。
潘氏问道:春香,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便倒了?
春香便把自己刚才在灶前烧火、以及见到恐怖的一幕说了,潘氏听说后,火冒三丈,一连扇了春香五六个嘴巴,骂道:小贱人,让你去做醒酒汤,你偷懒也就罢了,竟然还编这种故事,装死充愣!行了,别做了!
春香受了惊吓,又挨了一顿打,赶紧躲回屋里。
且说孙成与潘氏,经过这一番折腾,酒也早醒了,回到房里。
潘氏低声说道:阿成,这丫头怎么说出这番话,看来不中用了,赶紧把她打发走吧!
孙成说:仓促之间,你让她到哪里去?
潘氏说:放心吧,这事我来安排。
第二天早上,孙成去衙门当值,潘氏将春香叫过来,说道:春香,你在我家里也待了七八年了,自从大押司死后,我看你的状态就不对,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你是不是想嫁人了?要不我给你说桩亲事?
春香说:我哪里敢指望,大娘想把我嫁给谁?
没想到,正是潘氏让春香嫁的这个人,才替大押司孙青伸了冤。
此后,潘氏也不与春香商量,便把春香嫁给了一个叫李四的光棍儿。这个李四,是个酒肉之徒,平时除了喝酒,就是好赌。
自从把春香娶过来后,没过三个月,便把春香带过来的东西都败尽了。
这还不够,只要李四喝醉酒,便回家打骂春香,骂道:打你这个小贱人!见我这样受苦,也不去给我讨些银子使用!
春香受不了这份打骂,便来到潘氏家中求助。
潘氏说:春香,你都已经嫁人了,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春香哭着说:大娘,实不相瞒,那个李四不是人,嗜酒好赌,对我非打即骂,今天又逼着我来讨些钱使用。
潘氏说:你嫁错了人,这可不能赖我!看你服侍我几年的份上,今天给你一两银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春香接了银子,谢过潘氏,便回家了,但没过几天,银子又耗光了。
这一天晚上,李四酒醉回来,对春香说道:臭婆娘,我手头这么紧,你还不赶紧再去讨些银子?
春香没好气的说道:上次刚借了一两银子,说尽了好话,人家不可能再给了,如今让我去哪里弄?
李四骂道:小贱人!今天你若不去,我打断你的狗腿!
春香见李四发狠,没有办法,只好连夜到潘氏家里,发现门已经关了。春香想上去敲门,但又怕被潘氏埋怨,进退两难,只好折转往家里走。
春香走过两个路口,迎面碰见一个人,说道:春香,我给你一样东西。
春香近前一看,只见这人打扮与死去的大押司一模一样,只见那人说道:春香,我是孙青大押司。如今躲在一个地方,不能告诉你。你伸手过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春香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把手伸了过去,接下了那样东西,还没等抬头看,只见那人已经不见了,手里却留下了一包碎银子。
春香见有了银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便回到家里,敲门时听到里面应道:春香,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春香说道:我去找潘妈妈借钱,他家已经关了门,只好往家里返。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大押司,他竟然送了我一包碎银子。
李四听后,骂道:臭婆娘,你傻了吧!竟然敢在我面前说鬼话!先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银子。李四起身开门,把春香让进屋里。
李四说:春香,你之前跟我说过,在灶台前面见过大押司的那件事,我一直记得!看来大押司之死确实有些蹊跷。刚才怕邻居听见,所以才那么说。你先把银子收好,待我明天去衙门里告他们。
天亮的时候,李四又考虑道:这事还告不得。一是孙成现在是县里的押司,怎么敢触他的霉头!二是此事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无凭无据,连这银子也来得没头没脑。
李四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拿银子换几套衣服,然后买些礼品,准备到孙成家里拜访他。
李四与春香商量好之后,穿上新买的衣服,提上礼盒便去了潘氏家里。
潘氏见他们夫妻二人穿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了带礼物过来,问道:你们发财了?
李四说:昨天靠孙押司帮衬,赚了二两银子,送些礼物,不成敬意!如今,我既不喝酒,也不赌钱了。
潘氏说:既然这样,李四你先回去吧,让春香在我这里住几天!
李四走后,潘氏对春香说道:我明天想到庙里去烧香还愿,你陪我一起去吧!
第二天早上,潘氏与春香洗漱完毕,吃过早饭,便一起到东岳庙里烧香。
潘氏在前面走,春香因为系裙带,落在后面,这时闪出来一个官样打扮的判官,说道:春香,我是大押司,你替我伸冤吧!我给你一样东西看看。
春香接了东西,往四周看了看,想道:真是奇怪,泥神也会说话?还给我什么东西?
春香怕被潘氏发现,赶紧把东西揣进怀里,也没有向潘氏说起此事。
当日烧了香,她们二人各自回家,春香把此事告诉了李四。
李四看了春香从庙里带回来的东西,只见是一张纸,上面写道:
大女子,小女子,前人耕来后人饵。
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
李四看了这些文字,一头雾水,吩咐春香不要告诉别人,且看事情如何发展。
转眼间,到了来年的二月,石河县里换了县太爷,是一位初任的年轻官员,叫海青。
这位县太爷从小聪明正直,立志剖解人间暧昧之情,断尽天下狐疑之案。
且说海青到任三天,还没开始理事,忽然夜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身坐公堂,只见大堂两侧贴着一幅对联,上面写道:
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
海青把这两句话记在心里,早上升堂的时候,拿出来让人解读,竟然没人知道其中的端倪。
海青觉得此事不简单,便让孙成押司将其写在板子上,然后自己朱批:若能解此语者,赏银十两。
然后让人将板子悬于衙门前面,众人见有奖可领,纷纷跑过来观看,虽说贪那十两银子,但却无人知道其中的奥秘。
当日,李四正好在县前买东西吃,听说了此事,便走过去看,见板子上写的两句话,心中暗自一惊:
想前去领赏吧,但听说新来的知县比较古怪,不敢去招惹他。想不去吧,可能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两句话的来历了。
李四回到家中,对春香说了此事。
春香说道:大押司三次显灵,让我为他伸冤,而且还白白花了人家一包银子。若是不去说明,恐怕要受鬼神责罚。
李四心神不定,犹豫不决,再到县衙前面的时候,正好碰见自己的邻居张师爷,一手把他扯到僻静处,将此事向他请教,问他自己该不该去?
张师爷问道:那张纸在哪里?
李四说:藏在我妻子的箱笼里。
张师爷说:我先替你去告诉海知县,你马上回去取那张纸,待知县问你的时候,你就把那张纸拿出来,也好做个证据。
张师爷回到衙门,见孙成押司不在,便悄悄对海知县说:老爷,你板子上写得那两句话,我的邻居李四知道其中的来历。他还说从东岳庙里得到一张纸,上面就有这两句话。
海知县一听,赶紧派人传唤李四。
而李四回到家里,从箱子里翻出那张纸,当时脸色就白了,原来那张纸成了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心中暗暗叫苦,只好躲在家里。
知县派人传唤李四,李四不敢违拗,只好带上这张白纸,硬着头皮去见县太爷。
知县把李四带到后堂,屏退左右,只留下张师爷一个人,问道:你把那张纸拿出来我看看。
李四吓得跪倒在地,说道:小人的妻子,去年到东岳庙烧香,不知哪位神道给了她一张纸,上面写着老爷板子上面的那两句话,我把纸藏在衣箱里。可是刚才把那张纸翻出来,只见成了一张白纸,现在只有这张白纸,小人不敢撒谎!
知县看了那张白纸,倒是没有发怒,而是问道:你还记得纸上写的话吗?
李四赶紧把纸上的话复述给知县听,知县让师爷写了下来,仔细推详了一会儿,问道:那个神道把纸交给你的妻子,可嘱咐过什么事情没有?
李四说:那个神道只让我的妻子替他伸冤!
知县大怒,喝道:你胡说!既然做了神道,还有什么冤屈不能申诉,偏让你的婆娘为他伸冤?这等谎话,能骗得了谁?
李四说:老爷,其中有个缘故,您听我细讲。
知县说:你快说!如果讲得有理,我赏你银子;如果撒谎扯淡,我今天撕烂你的嘴巴!
李四吓得直哆嗦,便说了春香的来历,而且把大押司三次显灵,赠送自家一包银子事情,以及春香在灶台上发现的那一幕,详细地告诉了知县。
知县听后,想了一会儿,哈哈大笑:原来如此。然后派人火速将孙成和潘氏捉拿归案。
知县见了孙成夫妻二人,说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做的好事!
孙成故作糊涂,说道:小人没有做什么事,不知道老爷这话从何说起?
知县将那几句话解说道:
“大女子,小女子”,女之子,就是外孙,分明就是大孙押司,小孙押司。
“前人耕来后人饵”,是说你白得他的老婆,享用他的家业。
“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大押司死于三更时分,想追究其中根由,就要看这句话。
当日春香曾在灶前见到大押司披发吐舌,眼中流血,这就是被人勒死的模样,头上还套着井栏,井是水,灶为火,水在火下,潘氏家里的灶肯定是砌在井上。
大押司的尸体,肯定就在井中。
知县吩咐左右:你们与李四,押着孙成和潘氏,到他家里的灶下,好好察看一番,如果发现有勒死的尸首,立刻汇报。
众人不信有这种事,便赶到潘氏家里,移开灶台,见下面是一块石板,揭开石板,下面果然是一口深井。
官差让人将井水抽干,然后派人下去查看,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具尸体。吊到井上的时候,众人认出此人正是死去的孙青,但见他面色不改,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
孙青与潘氏吓得面如土色,不敢说话,众人也皆骇然。
后来经过审问才知道,原来孙成是一个落难的秀才,有一天冻倒在雪地里,孙青碰巧发现了他,见他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小伙子,便把他带回家里养病。
待孙成病好之后,大押司收他为徒,教他学写官样文书,在衙门里补了缺。
可没想到的是,孙成正好与潘氏同龄,一来二去二人便打得火热,经常趁大押司不在的时候,在家里偷情。
当日,孙青算卦回家的时候,孙成正好与潘氏在家里鬼混,孙青说出算命之事,被躲在暗处的孙成全部听见。
这对狗男女,听说孙青半夜三更将死,就趁这个机会,用酒将孙青灌醉,然后勒死了他,把尸体扔在了水井里。
然后,孙成故意遮住脸,假装从屋里跑出去,却把一块大石头扔到了河里,春香只听到扑通一声,便以为大押司投河而死。
孙成后来把灶台故意移到井上,然后又派媒婆前来说媒,连人带家产,全部收到自己囊中。
孙成与潘氏见事情败露,不打自招,被海知县问成死罪,偿了孙青的性命。
知县知道不能失信于民,便真得赏给李四十两银子,李四送给张师爷二两表示感谢,然后用剩下的钱作为本钱,与春香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李四深感因果报应,再也不肯胡作非为,戒酒戒赌,告诫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