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长约30公分的杀猪刀，夺走了4条人命。近日，辽宁高院对该案终审宣判，维持一审判决，持刀行凶的大连男子崔家会被判死刑。
“这下子我们可以安心过个年了。”2019年12月27日，被害人家属崔向荣（化名）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她一天前收到了辽宁高院的刑事裁定书。她终于可以以此告慰遇害的亲人——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和弟弟，都倒在了崔家会的杀猪刀下。
辽宁省高级法院的刑事裁定书（部分）。受访者供图
这起命案的凶手和被害人，本是相邻而住的邻居。邻里之间的琐事和纠纷，如何演变成无法逆转的惨剧？
一家四口倒在杀猪刀下：扔石头惹的祸？
距大连市普兰店城区约30公里的大崔屯，是一个四百多人的自然村。2018年4月17日，4人死亡的悲剧就发生在这个平日里安静的小村庄。
当天下午，51岁的崔家会在屯里的小卖部和几位村民打牌，有说有笑。临近五点时，他回了一趟家。没多久，他突然骑着摩托车返回小卖店旁，把家里的钥匙扔给正在和村民唠嗑的父亲。有人听到他向老父亲摞下一句话：我不想活了，你就当白养了我这个儿子。
当时，崔家会气冲冲地骑着摩托车从小卖部走了，去了他的邻居——八旬老人崔伦治的家。一番争吵之后，短短的几分钟内，崔伦治和老伴王金凤、大儿子崔家发、小儿子崔家东，先后倒在了崔家会的杀猪刀下。
大连中院的一审判决书，详细记载了崔家会的杀人过程：
在邻居崔伦治家里，崔家会与崔伦治的大儿子崔家发争吵、拉扯。崔家会跑回家中取了一把尖刀，在自家门前路上与赶来的崔家发、崔伦治、王金凤相遇。崔家会持尖刀捅刺崔家发胸腹部数刀。崔伦治夫妇见状上前与崔家会厮打，均被其用尖刀捅刺倒地。此后，崔家会持刀来到另一邻居家，向坐在炕边的崔伦治次子崔家东捅刺数刀。随后崔家会逃跑，经过自家门前时，为泄愤再次向已倒在地上的王金凤、崔家发捅刺数刀。
经鉴定，86岁的崔伦治系锐器刺切致双侧肺脏、心脏、升主动脉、腹主动脉破裂大出血死亡，79岁的王金凤、58岁的崔家发、51岁的崔家东，也因锐器刺切致肺腑、心脏等内脏和主动脉破裂，导致大出血死亡。
尸检报告里提到的“锐器”，正是崔家会作案的凶器——他多年前在集市上购买的、用于杀猪的一把单刃尖刀，长约30公分。
崔家会为什么对邻居举刀相向，残忍杀害4人？
法院一审认定，崔家会自家的粪炕被扔了石头，他怀疑是邻居崔伦治所为，遂引发矛盾。
案发后，澎湃新闻记者曾赶到现场，在崔家会家对面约十米处，看到一个面积不大的浅坑，应该是用来填放猪粪的。这个泥坑里，被扔进了数百块小石头。
案发前，崔家会门前的的粪坑被扔进许多小石头。这成为引发凶案的导火索。澎湃新闻记者 龚佐 图
大崔屯几乎家家都养猪，崔家会也是一名养猪户。他饲养的一二十头猪关在自家院内的猪栏里，粪水沿墙外的水沟排至路上。据村民介绍，围绕排粪、用地界限等问题，近些年崔家会与崔伦治等邻居产生过矛盾。
家会院内的猪栏与邻居崔伦治家仅隔一条小胡同，粪水沿水沟流到路上。澎湃新闻记者 龚佐 图
崔家会后来向警方交待，他与崔伦治家“有二十多年的矛盾”，“因为一些小事，矛盾越来越大。”崔家会称，案发那天下午，他打牌回家后发现门前粪坑被扔了一些石头，“一下子火就上来了”。他去了崔伦治家，问其妻子王金凤“石头是谁扔的”，“王金凤说，崔伦治能干出这样的事。”崔家会便要崔伦治去把坑里的石头捡出来，由此与崔伦治长子崔家发产生冲突，双方矛盾愈演愈烈。
用刀捅杀了崔伦治夫妇和其长子后，崔家会为什么还跑去杀害当时并不在现场的崔伦治次子崔家东？他的解释是，当时他想到自己已杀三人，迟早会被崔家东发现，担心其对自己家人不利，便狠下心“斩草除根”。
二审维持死刑判决：认罪态度好不足以从轻处罚
作案后，崔家会逃到了300公里外的锦州市。案发后第五天的2018年4月21日深夜，他在锦州火车站附近一家洗浴中心洗了澡，然后去超市买东西，从超市出来时被警察抓获。
案发后，崔家会在辽宁锦州落网。图片来源于警方
随后，民警押着崔家会，在车站附近一处水泥墙缝中，找到了他作案的那把杀猪刀。
大崔屯养猪的村民，几乎都有杀猪刀。有村民回忆，崔家会脾气不好，以前与他人吵架时，曾经“嚷嚷要用刀杀人”，但村民们没有太在意。
出生于1967年的崔家会其实算是村里的“文化人”，1986年左右高考时，因差了几分没考上大学。此后他去了天津闯荡，1991年因盗窃罪被天津市大港区法院判刑二年。刑满释放后，他回老家干起了司机，开过客车、货车。后来他在家养猪，也干些农活。
案发前的那段时间，崔家会的妻子回了山东老家，儿女在外读书。崔家会平时除了养猪和干些农活外，有空就常到屯里小卖店打打扑克。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持刀连杀4人。
崔家会归案后，警方委托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机构对他进行鉴定，结论是“未见精神病性障碍”，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2019年4月，大连市中级法院对此案作出刑事附带民事判决。该院认为，被告人崔家会作案手段极其残忍，杀人意图坚定，社会危害性极大，遂以故意杀人罪对其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此外，大连市中院还判决崔家会赔偿4名死者的家属经济损失共16万余元。
一审判决后，崔家会上诉。他提出，自己杀人是被逼无奈，原判量刑过重。其辩护人则称，被害人在案件起因上有责任，本案系邻里纠纷引发，崔家会到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认罪态度较好。
2019年11月25日，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辽宁省高院认为，崔家会与崔伦治两家曾经因过道和粪坑等事产生矛盾，但案发当天除了崔家会的供述外，并无证据证明其家粪坑被填石头系被害人所为。在这种情况下，崔家会无节制地连杀4人，且还返回现场对已倒地的两名被害人进行二次加害，“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依法应当判处死刑。”
辽宁省高院还在刑事裁定书中指出，虽然本案系邻里纠纷引发，崔家会归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认罪态度较好，但均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
“我只想他判死刑。”12月27日，收到二审裁定书的崔向荣说。她至今忘不了父母、哥哥和弟弟浑身是血的惨状。她告诉澎湃新闻，案发后，她在殡仪馆把四位亲人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光毛巾就用了180条。
“终审判下来了，我们就踏实了。”崔向荣说，法官告诉她，二审的刑事裁定作出后，按程序将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请死刑复核。
至于总共16万多元的民事赔偿，崔向荣称“还没收到一分钱”。她说，将考虑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