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I财经社 谭文琦
编辑| 梁夜
药厂一纸公告，刺激了一群16到26岁女孩的敏感神经，也把赴港注射九价HPV疫苗产业链的灰暗推到至高点，而这可能是“寄居蟹”们最后的晚餐。
4月28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九价HPV疫苗在中国内地有条件上市，5月11日海南省正式发布采购价格，首针接种地博鳌医院称最早于5月底6月初可注射。
与此同时，琼州海峡的另一边、原打针圣地香港传来噩耗，九价HPV疫苗的全球唯一厂商默沙东称2018年香港全年限量供应，随后现代医疗、美兆集团、仁和集团、仁健医学中心等香港主流医疗机构发布公告，称因为收到药厂通知而无法按预期供应疫苗，或推迟预约，或取消第一针预约，或不再接受任何新预约。
远在大陆的女孩们焦躁地等待中介代理们的新通知，一片人心惶惶。到底是谁动了她们的疫苗？
（九价HPV疫苗 受访者提供）
HPV（全称“人乳头状瘤病毒”）疫苗可预防宫颈癌病变，分为二价、四价和九价三种，“价”代表可预防病毒类别，九价可预防的最多。国内的推广力度稍慢，近两年才动手引进，且九价暂时仍缺位，所以2007年就已普及三种疫苗的香港成为圣地。
而赴港打HPV疫苗之路上，没有标准的步伐，参与者各显神通。
“喂？你好。”一听到对方来自大陆，粤语接电的诊所工作人员便立刻切换到熟练的普通话。各大机构还开设专门的公众号和官方微博，有微信服务专员用大陆人熟悉的网购口吻处理咨询和预约。
中介们的自我介绍里大多声称在香港的大学读书，提供的服务涵盖了陆客们到港的热门项目：保险理财，海外房产，测男女，肉毒杆菌，HPV疫苗。“很多过来买重疾险的客户都想打针，所以就帮大家预约了。”一位中介说。
周小小提供的一张聊天记录显示，中介告知其付款方式为到店付款，只能使用现金，不能刷卡，另外特意要求“最好不要和四周人谈论价格，诊所收费都是给你看你要交多少钱，不会讲出来”。
如今，曾经用热热闹闹掩盖跳蚤的香港诊所在一夜之间瘫痪，5月10日和11日两天密集发布暂停公告：
现代医疗从5月14日起取消所有已预约第一、二、三针（九价HPV疫苗需在一年内注射三次）的客户将会被自动即时取消；
美兆集团5月10起自动取消第一针的客户预约；
仁和集团5月11日起不接受任何第一、二、三针新预约，5月14日起暂停为所有已预约第一针客人注射疫苗。6月1日或以后暂停为所有已预约第二针、第三针客人注射疫苗；
仁健5月10日起新旧客户注射周期自动改为0-8-11个月，5月12日开始取消所有第一、二、三针的原有预约，第二、三针客户可先改期至11月8日至30日或之后，估计11月可以回复供应。
……
（注射现场，受访者提供）
虽然医疗机构不约而同把锅甩给了药厂默沙东的“突然停止供应”，但是药厂方面则暗指诊所“竭泽而渔”。
药厂的一个负责人告诉AI财经社，今年4月以及去年11月均已发出供应量告急通知，而且提示要为注射第一针的客户预留第二和第三针。
“我们现在没有停止供应，”上述负责人说，“但是医院下单，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突如其来的蝴蝶翅膀扇到内地引发的景观是，一声令下，中介代理们纷纷更新朋友圈，“很抱歉XX停止供应了九价HPV疫苗，请不要再小窗了”，头像为自家机构Logo的对接人员一个个通知到顾客。购针者则再三地点击微信里中介代理的头像，如果被延期或取消，愤愤张罗维权，如果不受影响，又不敢相信，拐弯抹角地再三求证。
“我们3月22日在淖研接种了第一针，第二针原定在5月18日第二针，我们往返交通都订好了，但诊所在15日通知取消10日起的疫苗接种。”像小安这样的交通和酒店预订损失，医院暂时无意承担，姑娘们愤愤不平。
更气愤的是，交了钱却没有买断三针。“他们只顾着拉人入坑，把针卖给第一针新用户，却不给我们留针。”张爽恨恨地说。
恒汇、现代、健苗网……按照诊所和代理机构的不同，针友集结成了各式各样的微信群、QQ群，在工作日的白天，每隔10分钟群内便累积几十条信息，再隔大半个钟头，群名称的消息提示变成了省略号。
“睡不着，等着他们通知。”零点过后，小敏还在群里刷着消息，与群友商量如果被退单该怎么办，她已经打完第一针，相当于“上了贼船”，她认为“等第二针的最惨，还有第三针”。
（中介提供）
要么等，要么退，在断货的局势下，找针是打过第一针的买家当下的一件大事儿，生意也应需而生。代理机构或者个人中介退款给订购者，加钱改签其他机构成为常态。
莉莉告诉AI财经社，赴港注射疫苗的渠道很多，有的通过橄榄枝、悦健康、美亚这样的第三方平台预约，有的找私人中介。不同渠道价格不同，去年底今年初差不多是4000多港币3针，之前在3600港币左右，半个月前有的涨到了7000多港币。而如今多个卖家的报价徘徊在3针8000港币上下，单针价格与之前三针的相当。
在拒绝高价针，坚持按时打原针的维权群里，有时冒出发布针源信息的疑似中介，立刻引起成员的群起攻之，同时，在退款群以及私聊对话框里，姑娘们则密集地交流单针价格和地点。
九价HPV疫苗要在一年内打完三针，原本的0-2-6（第一针注射后两个月注射第二针，在6个月内注射完三针）已经被拖到了0-4-10、0-10-12，甚至遥遥无期；另外，该疫苗适宜16到26岁的女性，最好没有性经历，不在哺乳或备孕期。所以，姑娘们的时间不多了，即将上线的海南以及澳门、韩国、新加坡都是目前考虑的标的。
张晓晴几个月前就定好了18日将赴港打第二针，机构延期让她决定退款买单针。“我已经找好了一家，现在好贵了，还得去看了才知道能不能打。”
HKmis是找针圈内传得比较广的名字，盛传“只剩50个名额”。购针之前做足了功课的张琳告诉AI财经社，HKmis比其他家都贵一点，今年2月HKmis要差不多人民币8000，而同行淖汇便宜两千多。
香港预约平台普仁医疗称，目前只能约HKmis的针，但仅有二三十个单针名额，24小时内可确认预约情况，同样是全款留针，单针人民币3500元，三针8500元。“我们都不敢约了便宜的诊所，不敢保证会不会临时加钱，HKmis最靠谱。”
不过，AI财经社随后致电HKmis，总机和疫苗部门先后报价3针购买1万港币，单针3500港币，但当得知人数众多后，则由第三名工作人员回电纠正“只能单针购买，3500港币，不包针”。
普仁的同行tiffany给出了更多选项——恒汇、基研、慈铭，“我们这边今天去香港开会，诊所保证了我们预约的都会在一年内打完。”
地下交易
一针难求，地下交易于是变得活跃而灰暗。
当得知AI财经社在寻找三针注射机构，中介李瑞瑞立马推荐了恒汇，并保证供给不会有问题，只是原本的0-2-6，注射周期被改为0-4-10，打完三针所需要的时间从半年延长到了十个月。
而恒汇早已发布公告称，由于厂商无法保证第二、第三针的供货量，建议预约第一针的客户取消行程。“保证留针，这家机构和默东沙有合作，公告发布之后我确认过的。”
当然价格也不菲，从9月1日起可预约，7500港币三针，一次缴清，不单卖，微信收取押金100元。
除了陆客熟悉的大型连锁医疗机构，私人诊所当下也备受追捧。多位找针者告诉AI财经社一些“以医生名字命名的”小诊所还有针，按照一位“针友”提供的名片，AI财经社电话咨询了一家位于新界的私人诊所，工作人员干脆利落地回复“每针1900港币，我们不包针，不预约”。
低价现货此刻是稀缺资源，另一家“中介说前几天可以打单针2500港币”的小型诊所，AI财经社联系到时已宣告售罄，“7月才会有货”。
至于针的真假，姑娘们难以判断，几乎每个群都有几轮对针水颜色、包装外壳的信息交换，但最后多以“不会有问题吧”或者“不要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而结束。
“哪能等着诉讼，到时候打针日期都过了。”一位姑娘在找针群里吐槽隔壁维权群，引起一阵赞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