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棘轮
100倍杠杆、125倍杠杆……越来越多的币圈玩家，开始进行高杠杆的合约交易。
在此情况下，如果币价上涨1%，他们的资产可以翻番；但如果币价下跌1%，他们就会血本无归。
这是一个风险极高的游戏，币圈成为危险的赌场，交易所则是背后的推手。
合约市场充斥着一夜暴富的神话，但是，“99.5%的散户都会爆仓出局”。
而到最后，哪怕是交易所本身，也往往难以幸免于难。
贪婪这条路，通往的是深渊。
对于合约玩家来说，3月12日晚是一个冰冷的屠杀之夜。
当天晚上，在15分钟内，比特币的币价跌幅超过了15%。
一切如此猝不及防。币圈合约玩家小张说，当时，自己收到交易所短信，被告知他即将爆仓。他迅速刚打开软件，准备手动平仓。
几乎同时，他收到了爆仓的提醒短信——十几万元就这样化为乌有。
AICoin数据显示，3月12日晚，币市有20亿美元资金爆仓，最大爆仓金额1000万美元，平均每笔的爆仓金额达到了5.1万美元。
围绕此次爆仓事件，还有一个段子在圈内广为流传：
一个合约新手在3月12日做空比特币，却不知道设置止盈止损。当晚，比特币大跌，他的几千元变成了几十万。
大赚之后，他觉得币价会回升，又开了多单。
第二天一早，比特币继续大跌，他刚赚到的几十万灰飞烟灭。
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
在币圈，合约交易早已有之。简言之，它就是期货交易。
与传统期货市场类似，币圈的合约交易主打两大玩法：一是既能做多，又能做空，玩家可以双向获利；二是具备杠杆，玩家能以小博大。
第一批进入合约市场的币圈交易所，是OKEx、BitMEX，早年，它们分别瓜分了国内与国际合约市场。
随后，火币、币安、抹茶、BiKi、Gate等，也相继进入合约市场。
“现在，火币、币安、OKEx三家交易所打的口水战，绝大多数都和合约有关。”一位交易所从业者指出。
OKEx CEO Jay在微博上揶揄火币的合约业务
合约交易发展得有多迅猛？有一组来自非小号的数据能直观说明：
2018年，全球交易量前十的交易所中，有2家开了合约交易；
如今，全球交易量前十的交易所，有8家都开通了合约交易。
它们开出的杠杆倍数，也在不断增加，甚至高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早些时候，很多交易所的合约交易杠杆倍数，是5倍、10倍，最多20倍。
如今，一些交易所已经在提供远超于此的杠杆倍数。比如OKEx的永续合约最高可以提供100倍杠杆，币安更是可以提供125倍的杠杆……
这样的高杠杆，蕴藏着极大的风险。
以OKEx提供的100倍杠杆为例：在玩家做多的前提下，如果币价上涨1%，资产可以翻番；但如果币价下跌1%，玩家就会爆仓，损失掉全部本金。
在合约市场，暴富与倾家荡产，往往就在一瞬之间。
合约市场吸引的都是什么玩家？他们都是有典型赌徒心态的人，经常自嘲：“给我一个杠杆，我能亏掉整个地球。”
“合约市场没有‘佛系玩家’。”币圈玩家丁才告诉一本区块链。
“交易所APP上都会显示每一单的实时收益率，开了100倍杠杆后，收益率每秒钟都是三位数的变化。前一秒可能是200%，后一秒可能就是300%。”他表示。
在如此剧烈的涨跌面前，几乎所有玩家都会时刻盯盘。而币市的7*24小时交易，更让许多玩家感到心力交瘁。
“开高倍合约单子的时候，根本睡不着觉，必须一直刷手机。”丁才说。
更可怕的是，玩久了合约的人，就像资深赌徒一样，会染上“心瘾”，无法戒除。
两年前，OKEx交易所被质疑“拔网线”无法交易，作为合约玩家的丁才是受害者之一。
“当时我收到了一条条短信，提醒我快爆仓了。而我却打不开APP，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爆仓。”丁才回忆，“那种绝望的感觉，没法描述。”
为了炒币，他几乎透支了所有的信用卡，每个月都要面对几十万的债务。“玩到最后，每次开单看到数字，都已经不觉得是自己的钱了。”
2019年，为了戒掉合约交易，丁才向交易所申请注销账号，被客服告知“没有这个服务”。他一气之下，去移动营业厅注销了用了十几年的手机号。
他忍耐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接下来，他用新的手机号新注册了一个交易所账户，再度投身合约交易。
他表示，现在自己在币安玩合约，都是开125倍的杠杆，提前设好止盈止损，避免爆仓，“输赢就是几分钟的事。”
“币市本身的波动就很大，再加上动辄100倍的杠杆，合约交易已经和赌博无异。”区块链研究员周卫表示。
“对于一些人来说，期货（合约）=网赌。”莱比特矿池CEO江卓尔也曾直言不讳地指出。
合约交易的持续火爆，反映出当下币圈的一大问题——买涨买跌的投机分子越来越多，坚定囤币的“比特币信仰者”越来越少。
“我以前就是个‘比特币信仰者’，只囤币，不炒币。但这两年比特币价格一直没什么起色，传说中的减半行情也看不到影子。偶尔做波段，炒炒合约，也是为了让手上的币少贬值。”小张说。
而在一部分不玩合约的币圈玩家看来，恰恰是合约交易的泛滥，导致了比特币价格的持续低迷——大量资金都被投入了高杠杆的赌博游戏。
“交易所应该取消合约交易，禁止做空，这样资金都去现货区，大家都囤币，币价就能涨上去了。”有人戏谑地表示。
在高杠杆的合约交易面前，绝大多数币圈散户，都会沦为韭菜。
“许多玩家错误地以为，只要跑赢50%的人，就能在合约市场赚到钱。”周卫说，“但真相是，他们要跑赢的不是50%的人，而是50%的资金。50%资金的背后，可能是98%的人。”
在他看来，在高倍杠杆下，玩家的资产可能一夜增值10倍，也可能瞬间归零。收益与风险看似对等，其实不然。
“行情好的时候，很多玩家还没等资产增值10倍，就早早平仓止盈了。行情不好的时候，他们却经常把币握在手里，等着归零。”他解释道，“散户的投资心理，决定了他们无法在合约市场长期盈利。”
“99.5%-99.9%的散户，都会在合约市场被爆掉。”江卓尔总结，“玩合约和赌博、吸毒没什么区别，许多玩家除非输光资产，否则不会有任何悔悟。”
币圈的合约交易为何如此疯狂？在许多币圈玩家眼里，交易所就是这个市场的直接推手。
比如，火币、OKEx、币安三大交易所都曾发起合约大赛活动，拿出豪车、iPhone等奖品奖励玩家。
火币合约大师赛打出了“玩合约，抢iPhone赢宝马”口号
那么，交易所为何对合约交易市场如此热衷？
答案很简单——合约交易更赚钱。
进入2019年，ICO、交易即挖矿、模式币等玩法不再流行，交易所很难再靠上币费赚钱。回归交易服务本身，成为了许多交易所的共同选择。
而在交易市场，合约交易的交易量比现货市场大得多。
TokenInsight数据显示，2019年1月时，OKEx交易所内合约交易量占比仅为60%，到10月时，这一数字已攀升至81%。
非小号数据显示，3月30日，在火币平台，比特币24小时交易量为22亿元，而同期的合约交易量却高达285亿元，是前者的13倍。
“玩家的贪婪，让交易所的花样越来越多。而这些花样，又加剧了玩家的贪婪。”周卫说。
江卓尔也对一本区块链表示：“现在，币圈的金融衍生品工具越来越多，这直接提升了整个行业的杠杆率。”
在动辄100倍的高杠杆面前，交易所自身的运营也面临着巨大风险。
这是因为，一般来说，在合约市场，一旦币价触及玩家的爆仓线，交易所就会自动平仓。
但在币价暴涨暴跌时，交易所可能无法第一时间平仓，造成“穿仓”，平台自身资产也会受损。
3月12日币市暴跌时，一些币安的盈利用户就收到官方通知，称为弥补交易所损失，他们的资产被“自动减仓”了。
也就是说，由于币价剧烈波动，交易所自身出现了资金损失。一些本来赚了钱的玩家，被交易所扣了钱，用以弥补损失。
“其实各大交易所都有类似的‘穿仓补救’机制。只不过币安的机制会优先让赚钱最多的大户补钱，而OKEx的机制则是全体盈利用户均摊。”周卫解释。
“两家的机制都做不到完全公平，只不过币安的机制让少部分用户受到了更大的损失，所以争议也更大。”他表示。
他认为，从2018年起，与多家交易所相关的维权事件，大多与合约交易有关。在这些事件中，有玩家站到天台以死相逼，甚至在交易所门前喝下敌敌畏。
“因为被骗而走上维权之路，固然可怜。但无论如何，赌场里的赌徒，都是不值得同情的。”周卫说。
“股神”巴菲特一直是杠杆的坚决反对者。
“我见过太多高智商的人，被杠杆搞砸了自己的生意。他们都很聪明，却因为杠杆一夜破产，一无所有。” 2019年，他曾经在公司股东大会上这样说。
人人都想成为下一个巴菲特，但巴菲特的告诫，却不是每个人都听得进去。
*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