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棘轮 比萨
很多币圈玩家都接过“火币客服”的电话。
这些所谓的“火币客服”，会邀请玩家们加入“币圈交流群”。群里不仅有“老师”带着炒币，还有温柔的客服小姐姐手把手教学。
然而，这却是精心铺设的陷阱，他们也并非真正的火币客服。不骗光你的资产，骗子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套路出现在2019年，但在近期又再次泛滥。有玩家称，自己几乎每天都能接到此类电话。
这些骗局的泛滥，暴露出了币圈数据泄露的严重性。
实际上，几乎所有币圈交易所，都曾经发生过用户信息泄露事件。
而如今在黑市上，有的用户信息，只需要5分钱就能买到一条。
“您好，我是火币网客服，您是我们的VIP用户，现在特邀请您加入我们的VIP币圈交流群，群内有专业老师指点您操作，带您赚钱。”
近期以来，这类营销推广电话在币圈层出不穷。“我几乎每天都能接到这种电话。”币圈玩家小王对一本区块链表示。
一旦被拉进这些交流群，“杀猪盘”骗局就开始了。
玩家是待宰的“猪”，骗子们先是“养猪”——给出小恩小惠让玩家获利，引导其投资入金，再“杀猪”，收割掉玩家的全部资产。
在这些“币圈交流群”里，玩家会遇到各种身份的群友。头像西装革履的“老师”，会在群内发布每日币价分析与走势判断，语气高冷。使用美女头像的“客服”，则负责在群内活跃气氛，引导投资者在平台上注册、入金。
除此之外，群内还有许多“群众演员”，他们会主动向“老师”请教问题，或者晒出自己的“投资收益记录”，感谢“老师”帮他“赚了大钱”。
6月初，《上游新闻》报道称，31岁的北京女硕士小丽被币圈“杀猪盘”坑害，4天被骗75万元。
也有报道称，这些“杀猪盘”投资交流群里，除了受害者外，其他人全部是骗子。
“我就曾经被‘火币客服’介绍，注册过两个从未听说过的交易所——TESLA和Fbix。客服不仅教我注册，还要求我按照他们的操作进行投资。”小王说。
他曾质疑：“为什么火币客服会推荐其他交易所？”客服表示：“我们和火币有合作关系。”
“这些靠打电话拉人头的交易所，几乎都是骗局。”区块链研究员孙原对一本区块链表示，“火币客服来电”，已经成为了它们的获客手段。
这类骗局可以被细分成两大类：
第一类，就是典型的“杀猪盘”。平台会和玩家玩对赌，在玩家投资后直接在后台修改交易数据，让玩家赔钱。
某交易所后台可随意修改K线图 来源网络
“在币圈，就算平台不修改数据，大多数散户迟早也会赔光本钱。”孙原说，“就算极少数散户赚了钱，平台也可以用限制提币等手段，阻止玩家套现。”
第二类是“杀猪盘”的升级版。平台不但可以和玩家对赌，还可以收取手续费——玩家就这样被“吃”了两次。
“称是火币客服打电话获客的，90%都是第二类骗局。”孙原指出。
他认为，这种骗局在币圈的泛滥，标志着“客损模式”在币圈的崛起。
以往，在期货、外汇、贵金属等传统投资圈，“客损模式”是一种常见骗局——在这种模式下，平台直接与用户对赌，“客损”（客户损失的钱）就是平台的收入。
孙原指出，近年来，期货、外汇、贵金属行业的投资者纷纷进入币圈，这些行业的交易所老板们也纷纷开设币圈交易所。客损模式由此成为了币圈交易所的常见模式。
实际上，在币圈交易所中，客损模式与正规模式的界限正在日益模糊。
“不止那些不知名的小交易所，现在币圈许多二三线交易所也开始和散户对赌，靠客损赚钱。”孙原说。
这些靠打电话拉人头的骗局，究竟是怎样运作的？
一本区块链调查发现，币圈的客服拉人模式，已经呈现出公司化运作的趋势。拉人头的“客服”，与后期行骗的骗子们，大多来自两家公司。
自称“火币客服”的小A就对一本区块链表示，她还是一名大学生，由同学介绍，以兼职身份在一家“网络营销公司”上班。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以“火币网客服”的身份打电话，拉人进群。
她介绍称，她的公司位于成都，员工有十几个人。每天上班时，主管会发给她一张印满电话号码的A4纸，让她依次拨打电话。
“每天必须拉满5单，不够要扣钱。超过5单，每多拉一个人，可以多赚5块钱。”她说。
每天5单的任务量看似不多，却并不容易完成。小A表示，大多数人在听到“火币客服”四个字后就会直接挂断电话。此外，还有人会骂她，或者对她进行语言调戏，“你先陪我聊聊天，我就进群”。
一天下来，她常常需要打出500个电话，才能完成任务。
“大多数人都把我当作骗子，但我只是个兼职打电话的。”小A说。
她表示，她所在的“网络营销公司”只负责打电话、拉群。拉群后会发生什么，她一概不知。
但与此同时，小A似乎也清楚，这些“币圈交流群”暗藏猫腻。
“你帮我完成下进群的任务，在群里待满两天就可以退群了。群里面那些人说的话，你不要信。”她提醒。
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火币客服”，小A还学会了一套话术：
当有人提出质疑时，她会表示，自己来自火币分公司，并非总部。
如果对方反复质疑，她则会改口，称公司和火币是“合作关系”。
实际上，对于这类骗局，火币也并非一无所知。
今年4月，火币就发布公告，称火币官方从未组建“老师带单”“指导炒币”类投资社群。
“凡是打着火币及火币投资炒币等名义联系用户的，皆可视为诈骗行为。”公告称。
在火币之外，币圈另一大品牌“币世界”，也是骗子们经常利用的对象。
一位币世界员工对一本区块链表示，他甚至在上班时收到过自称“币世界客服”的电话。
“我就是币世界的，我们没有客服部门。”他回应称。
对方很快挂断了电话。
骗子们手中的电话号码来自何方？越来越多的人对此感到困惑。
“我身边炒币的朋友经常接到这种电话，但不炒币的朋友却从未接到过。”小王说。
很显然，币圈玩家的信息遭到了泄露。
“币圈的数据泄露情况早已泛滥。”网络安全从业者张宏文表示，“在数据黑市上，这些数据不难买到。”
例如，在一个Telegram黑市群中，就有人宣称出售火币、OKEx、币安的用户数据。
一个卖家表示，自己拥有超过10万条火币用户数据，售价只需800美元。也就是说，每条数据的价格，只要人民币5分钱。
Telegram黑市群截图
一位卖家称，这些数据来自运营商拦截信息，因此，数据维度仅有电话号码一项。
“无论是火币，还是微博、知乎这样的互联网平台，都支持短信验证码登录。在这一过程中，第三方的发码供应商和电信运营商，都可以获得平台的用户信息。”张宏文说，“这些数据可能就是这样泄露出来的。”
他指出，只要5分钱一条的数据，一定不是第一手。“这些数据可能早已被多次倒卖，并在币圈泛滥。”
也许，这也是币圈骗局泛滥的一大原因。
而在暗网上，也常常有人交易币圈用户数据。
例如，5月26日，就有暗网用户发布了“某安交易所VIP用户和币Coin付费用户”的数据出售信息。
某暗网数据黑市网页截图
商品的描述文字显示，卖家有2400条币Coin交易所付费用户数据，维度只有电话号码一项，售价为50美元一条。
而“某安交易所”的数据维度则更加丰富，包括比特币持仓数量与每月交易量，数据有700条，每条100美元。
“‘某安交易所’显然是币安，币Coin则是国内一家二线交易所。”孙原说，“卖家自称数据为一手数据，所以价格更贵。”
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币圈数据已经成为暗网上的抢手货。
在暗网交易平台“茶马古道”上，“区块链数据”一词位居关键词排行榜第23位，甚至领先于“网贷”“支付宝”等热词。
暗网茶马古道热搜排行榜
在这一平台上，有卖家在兜售币圈交易所的用户数据，并称是“源头实时出售”。还有买家发帖，称长期收购币圈用户信息，可长期合作。
暗网茶马古道网页截图
就在近期，币圈接连出现了几起数据泄漏事故。
5月19日，数字货币借贷平台BlockFi遭遇数据泄露。官方称，黑客黑入了一名员工的手机，并进入了BlockFi后台，获取了部分用户的姓名、电子邮件、出生日期、交易信息等。
6月2日，日本数字货币交易所Coincheck也出现了数据泄露。约200名用户的个人数据流出，包括姓名、注册地址、生日、电话号码和KYC（身份验证信息）照片。
这些数据流向了哪里，不言而喻。
杀猪盘骗局正在币圈盛行。而轻易就泄露的数据，则为骗子们提供了绝佳的诈骗工具。
内鬼、黑客、拉人入坑的客服与带单老师、开假交易所的骗子……一条规模庞大的数字货币诈骗产业链，正在隆隆开动，收割韭菜。
杀猪盘与它的变种，已经成为资金盘之外的币圈又一毒瘤。
*文中受访者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