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与汇率
美国何时加息成为世界最难猜的“谜题”，美联储也成为引导全球市场预期的“老司机”，但真正决定国际金融形势的是单个国家金融主义、国与国之间的金融博弈、国际资本浑水摸鱼构成的三维坐标。
加息不决定金融形势
2016年6月中旬，美联储宣布维持0.25%—0.5%的基准利率不变，全球市场都松了一口气。事实上，自从危机以来，世界就被美联储加息吊足了胃口，不堪其扰。外行、内行们紧跟美国每一次议息会议、议息会议纪要、非农就业数据、美国GDP和CPI，还有美联储主席说了什么，副主席说了什么，波士顿联储主席说了什么，亚特兰大联储主席说了什么，芝加哥联储主席说了什么……数不胜数。每隔三个月，全球金融市场都要展开一轮大竞猜：美国加不加息？美联储硬生生地把加息演绎成一个“狼来了”的故事，一再“愚弄”世界。即便如此，每次议息会议当口，全球市场就很紧张，尤其是新兴市场。回想起2015年12月底美国7年来的第一次加息，幅度仅为0.25%，就引发了一场全球股灾，中国损失尤为惨重；阿根廷在慌乱之中放开外汇自由兑换，结果当天货币对美元大跌30%；2016年3月14日，在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大妈”耶伦发声的前一天，“倒霉蛋”埃及就被吓唬坏了，宣布放弃汇率跟美元挂钩，实行更为自由的汇率制度，埃及镑对美元一下暴跌了13%，差点烂成纸。
美国一个加息举动，为何能横扫全球市场？其内在逻辑是，美联储加息将影响期货市场、新兴市场国家与美国的利差和汇率，这些影响会传导到国际贸易中，进而影响到实体经济，引发资本外流，严重的话，会使新兴市场的国际收支状况恶化，偿还外债的压力激增，并一定程度上挟持了其他国家的货币政策，从而引发经济危机。其关键原因是，美元占据世界霸主地位，有数据显示，美元占各国外汇储备的60%以上，中国更是持有大量的美国国债；全球的贸易中，美元结算占比超50%。可见，美国货币政策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全球市场的风向。此外，许多投资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理恐惧甚于实际影响。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让投资者记忆尤深，其导火索就是美国开始加息周期而导致一些东南亚国家的资本大量外流，由此类推，对美国加息心怀忌惮，担心引起金融市场的另一场腥风血雨。而美联储也看清楚这种方式可以让资本回流美国支撑充满泡沫的资本市场，还能连带忽悠一些小国和市场，摧毁其货币金融体系，如上文提到的阿根廷、埃及，因此也乐见其成，顺水推舟，果不其然成为引导全球市场预期的“老手”。更何况，金融市场很吃这套，暗自窃喜，因为这将带来市场波动，而波动就能给交易者带来博弈机会，一潭死水又怎能赚钱获利？由此，从直观上看，国际金融形势仿佛系美国加息于一身。
事实上，美国加息只是一种扰动因素，无须过于看重美国及其金融权杖的强势，虽然目前美国还是世界霸主，美元仍是硬通货。从美国自身而言，首先，美国老大的日子并不好过，一边在向国外输出美式价值观过程中，深陷到当地的各种颜色革命中难以脱身；另一边在国内贫富差距愈演愈烈，真实失业人数攀高，经济起色似有还无，空前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危局使得美国选民的愤怒不断积聚，甚至还出了个呼声甚高的“极品”总统候选人特朗普，这边笑看英国脱欧，美元大涨，那边还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向何方，何况世界“去老大化”趋势，正在不远的未来候着呢。其次，美元独大的货币格局正在被肢解，金融危机已经不可避免地动摇了美元信用体系，美元透支信用的滥发也让其不可逆地走下神坛。随着一次次的加息“食言”，美联储也正在日益消耗其主导全球金融形势的权力。美国尼克松时代的财长康纳利潇洒地说：“美元是我们的货币，却是你们的麻烦。”以前往往被引用以指责美国不负责任，现在无所谓了，也不指望美国能负什么责任了。再者，美国加息自身左右为难。世界经济日益一体化，各国经济联系日益紧密，美国不可能独善其身，也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凭一己之欲而置他国于不顾的霸主。全球央行“大放水”背景下，贸然加息显然是孤军作战；强势美元本身就已经有损美国出口，如若新兴市场和世界经济被贸然加息弄个三长两短，美国自身的经济复苏可能也会被打回原形；不加息呢又不得不考虑高筑的债台岌岌可危，因此美国加息不得不小心谨慎。
由此可见，金融形势的复杂性不在于美联储加息与否，而在于国家金融主义和国际金融资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其中一个坐标是国家金融主义的异军突起。1.从客观原因上看，2008年金融危机后，货币主义大行其道，各国竞相放水，尤其以中国为甚，2016年一季度末，M2余额高达144.62万亿元，同比增长13.4%，过剩的流动性大规模涌入金融市场、商品市场。2.从时代背景上看，随着市场经济深化与不可逆，中国将引爆第四次金融大爆炸，2015年的股市成为中国金融爆炸中的第一个战略爆炸点。3.经济金融化的必然，由于传统生产行业的利润率长期下滑，资金“脱实就虚”，金融创新和资产证券化活动不断增加，经济金融化出现“自我加速”特性，金融化程度和范围日益增大，金融部门、金融资产相对于非金融部门和实物资产的膨胀、非金融企业的利润越来越多的通过金融渠道而非传统商品生产等渠道获得。
另一个坐标是国与国之间的金融博弈愈发激烈，意味着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将日趋复杂化，以及权力的多元化。首先表现为金融政策博弈，要么“坐着直升机撒钱”，比拼看谁撒得多，要么就是在量化宽松与加息与否中对赌，看谁能拼到最后，看谁能抢在前面。其次是在汇率上做动作，你推我拉，争取的都是经济的话语权、货币的主导权、资产的分配权。再者就是另立山头，如中国建立亚投行、金砖银行，或者设置绊脚石，如美国阻碍人民币加入SDR等等。
第三个坐标是“无国界的”国际金融资本四处游走。在国家金融博弈的同时，国际资本也没闲着，危机时期正是秃鹫捕食的大好时机，比如近期对冲基金大举做空英镑和英国公司股票。无论是席卷资源国的资本大围猎，还是钻货币政策漏洞，几乎无往而不胜。尤其是互联网为金融资本插上光速的翅膀时，资本这只蝴蝶翅膀每一次扇动，都可能掀起撼动全球的风暴。国际资本的优势在于专业性，相对国家金融主义受制于国界，其可以充分利用各种矛盾，游刃于其间，大赚其钱。
上述单个国家金融主义的出现、国与国之间的金融博弈、国际资本浑水摸鱼，三者构成三角关系，此消彼长将共同决定金融形势的未来走向，而重要的事情是善于利用矛盾冲突者将从中受益。
汇率乱局
2016开年伊始，人民币汇率大跌势头不减，借道离岸中心香港的人民币“保卫战”打响，“拼刺刀”火速白热化，央行不得不祭出严格执行准备金制度（据说可抽取流动性2000亿美元）、限制资本净流出上限等中国式“资本管制”利器，虽暂缓了“战事”，但不难预判，2016年必将是人民币命运多舛之年。世界范围内，遭遇“货币危机”的不仅是中国，以阿根廷为代表的新兴国家货币纷纷坠入“崩盘”边缘不可自拔。美国加息扇动蝴蝶翅膀，阿根廷率先躺枪，第一个被“剪羊毛”，比索崩溃性暴跌，美加息当日即跌41%，而这还只是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比索大贬值的延续。此外，巴西、俄罗斯等国货币亦陷入狂贬中。当下的货币乱局，与十几年前亚洲金融危机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如当年正是美元加息引爆了东南亚金融危机。于是，货币战争甚至新的危机风暴即将来袭的观点开始甚嚣尘上。
归根结蒂，各主要货币汇率乱局始于后危机时代的开启。首先，量化宽松一方面被证伪，另一方面蔓延至各主要货币国家，特别是欧元也加入进来，成为压垮量化宽松的最后一根稻草。拯救危机有很多条路，量化宽松只是下下策，隐患极多且难以消除，但之所以各国明知量化宽松是“饮鸩止渴”，却依然争先恐后采用之，原因在于此路径最为简单方便，开动印钞机即可（所谓“资产置换”不过是件马甲），且见效快（美国把天捅破，自己却安然无恙甚至率先开始展露复苏迹象即为明证）。再者，别人都在印，自己不印，肯定吃大亏，“以邻为壑”古已有之，谁也不是傻子。美国6年内三轮QE共注水3万亿美元，中国“4万亿”计划历历在目。欧洲虽危机深重，却一直试图以“壮士断腕”（消减债务）自救，对美式量化宽松始终保持“警惕”，怎奈欧元区经济实力落差大、财政不统一的弊端在后危机时代愈发显山露水，最终迫使欧洲也不得不走上量化宽松的“不归路”，去年3月起欧央行启动两次量化宽松（2015年3月至2016年9月逾1万亿欧元资产购买计划），并宣称将继续加大措施。而当全世界经济最发达、经济政策最有定力的经济体加入进来，货币洪水彻底“决堤”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洪水过后，一片狼藉。
其次，美国所谓经济见好根基待考证，而量化宽松面临由救急转为制造新大通胀的危险。基于美国就业市场压力恢复、收入升高、经济压力减轻等诸多表现，美联储10年来首次加息，似乎是对美国经济向好的最佳背书，然而，2009年至今，美经济年均增幅为2.1%，远低于3.3%的历史平均值。更何况，美国与中国向来是对“好基友”，危机后中国接棒美国勇挑世界经济火车头“重担”，事实上为美国经济分忧解难，如今进入后危机时期，中国火车头开始减速，给全球带来的外溢效应不容忽视，如去年前10个月美对华出口同比跌4%，美国2015年12月制造业活动萎缩，为2009年6月以来最弱。可见，美国复苏的根基依然脆弱。目前欧美央行看似对适度通胀“如饥似渴”，将其视作复苏的真实表现，但实际上通胀目标真的重回2%后，要维持这样相对稳定的低水平绝没这么容易，爆发恶性通胀也不是不可能，当初自己灌进去的水，含着泪也得自己咽下去。美经济及美元未来走势的不确定性，增大了世界货币体系的复杂度，毕竟美元强势地位摆在那里。
其三，中国经济由确定性的“牛市中的另类”回归经济规律，即谁也难逃危机洗牌的普世原则。危机爆发后，中国经济仍延续了几年令世界其他各国艳羡的好光景，一时间，被吹捧为“超越规律”的另类，不管世界如何“感冒发烧”，中国还是一枝独秀。然而，后危机时代，各国去杠杆、挤泡沫涉入深水区，过分依赖外需与固投的中国经济开始饱尝结构之痛，这才意识到洗牌终究是世界性，谁也逃脱不了。经济减速，人民币汇率相应做出调整也是题中之意。专家研究发现，2014年第三季度以来（除2015年第二季度外），人民币一直处于国际收支逆差状态，说明贬值压力来自于市场，而非央行有意为之。
最后，2014年由欧元挑头的狂贬，首先引爆了以美元为稳定之锚的格局，但因为中国还残存一半的“另类”，使得人民币汇率表现处于美元与其他货币之间。国内更多关注人民币兑美元的大幅贬值，无形中忽视了欧元对美元贬值更甚。2014年欧元对美元大贬12%，2015年贬近10%，作为世界重要货币，尤其是美元的最大对手盘，如此大幅贬值，对世界货币体系造成结构性损坏，客观上进一步强化美元地位，美元王者归来推倒多米诺骨牌，全世界资本回流美国，新兴国家资产泡沫加速破灭，货币滥贬成风，继而引发新一轮货币危机隐忧。与欧元比，贬值“力道”上人民币显然是“小巫见大巫”，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的“另类”，即资本项下不开放及自身经济禀赋（体量、规模等）与阶段（起飞期的特殊性）等。这种“另类”虽未改变规律（中国同样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资本“外逃”），但却部分抵消了贬值压力，让人民币跌得没那么难看。综上，人民币对美元的贬值是世界经济进入后危机时期的拐点所致，而不是美国设套，某种意义上，美国抑或美元只是左右人民币汇率的“力的平行四边形”的一条边。
对中国而言，人民币汇率进入动荡期，是其货币体系由内转外的必然结果。近两年来，人民币国际化势头明显加快，经过2009年开始的人民币国际化三步走，与此同时有关两率市场化、放松管制等一系列影响深远的金融配套改革渐次推出，人民币已成世界第三大结算货币，并于2015年11月顺利“入篮”，国际接受度大大提升，国际地位空前高涨。2015年末，中国M2余额139.23万亿元，后危机中依然两位数增长，数量上几乎冠盖全球。就此而言，对美元贬值，既是综合国力尚不如人的必然表现，也是人民币自身超发的回归（贬值就是被修理的结果）。独有的结售汇制度导致中国存在事实上的两次货币投放（一次人民币、一次美元），贬值将倒逼这种货币超发格局进行改造，因此，贬值不能说是中国的阴谋，只能说是金融改革之惑所致。故而，改革陷入“精神分裂”才是人民币汇率跌宕起伏的“元凶”。不过，由于汇率折射的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其“异动”往往容易被民粹所劫持，形势越是波澜壮阔，越容易挑起对“阴谋论”的好奇与极大想象。
汇率为何复杂
从背后看，汇率市场的复杂有阴谋论、无赖论、干预论、灰度论之分。1.阴谋论。美联储退出量化宽松，且加息扳机扣响，美元走强，进而让国际金融市场一片混乱，新兴市场的资金呼啸而逃，股汇狂跌不止，国际油价屡创新低，其他国家的资产价格降低，美国趁机掠获了财富。2.无赖论。债务国无力偿债、耍起无赖，例如希腊屡闹退欧、破产风波，不仅欧元区各国或将遭受巨大损失，欧洲各大证券交易所的股指会惨淡下跌，而且还以欧洲的“雷曼兄弟破产”效应，引发全球金融海啸。3.干预论。一为打击海外投机，二为警告影子银行的参与者（包括铜融资在内的套利交易最终的资金投向了影子银行，进而流入房地产等行业），三为人民币扩大波幅做准备，四为拯救出口，中国央行主动“引导”汇率贬值；但贬值幅度不宜太大、持续时间不宜过长，故而央行又反向干预汇率，在香港离岸市场对人民币空头进行双面打击。4.灰度论。万物并非非黑即白，在黑与白之间还有一个灰度周期，就是这个灰度周期决定了事物的存在。汇率也有个灰度区间，该区间框定了汇率必然上下弹动。上述争论与论点各看到一面，因而都是片面的，无法收敛成汇率波动的总根源，也就无法破解汇率的复杂迷局。
而且，有关汇率的上述争论蕴含着当下急迫的几大问题，体现在：1.汇率究竟是政府行为还是市场行为，谁为主谁为辅？经济市场化的主要战役之一就是汇率市场化，因而完全市场化国家汇率涨落基本自由；而在非完全市场化国家，汇率由政府操纵为主。2.货币战争与国家竞争不是一回事。各国竞相量化宽松（如前文阴谋论中的美国），大量货币涌入其它国家，推高这个国家的经济与物价，然后忽然釜底抽薪（在泡沫最大的时候突然缩回），使该国骤然缺钱，资产变得廉价，再趁机抄底，通过一张一缩狠狠地剪了别国的羊毛，足见货币战争何等惨烈！而国家竞争发挥各自的比较优势，各有所长，不必拼得你死我活。3.人民币既要贬又要稳是个悖论。人民币贬值会遭遇国际压力，并且，过度贬值将构成对中国经济信心的沉重打击，因此，必要时央行挺身维稳，通过大型商业银行在市场上抛出美元买入人民币，或者通过远期外汇市场交易以改变人民币汇率预期，但代价是付出真金白银，并导致外汇储备下降。4.人民币盯住与脱钩之困。盯住美元的制度安排使得人民币随美元升值，又使中国承受美元持续量化宽松的通胀输出压力，还须承受美元加息之后对盯住美元货币的洗劫，因此人民币脱钩美元加速，由国内的中间价转为通过一篮子寻找国际中间价，以解决币值的稳定与信息对称。但目前篮子中的美元权重仍过大，脱钩为时过早。5.金融大乱局汇率为先，预示着世界生产关系、交换关系大洗牌、大调整的序幕已正式拉开。例如，“卢布危机”揭示出俄罗斯经济结构单一、主要依赖能源出口的模式已在国际竞争中败于下风。这些问题徒增当下金融形势的错综复杂。
金融局势纵然复杂，但实际上，汇率为何复杂是命中注定的。利率是金融市场上商品的“价格”，由一国央行或市场决定，其高低取决于资本的供求关系。同理，汇率是以一种货币表示另一种货币的价格，由央行演变成商业银行来确定，其高低决定于一国（或地区）的货币兑换外币的需求和供给，依此，外币的进入或退出将急剧影响本币的需求，从而造成本币汇率的动荡。而货币的横冲直撞是金融原罪演变的必然结果，金融演化可分为四个阶段，即充当一般等价物—讲故事、炒概念—击鼓传花—形成黑洞，也就是说，金融从最初的在实体经济中担当一般等价物的基本功能，到加大衍生品创新、逐渐脱离实体、玩起“自转”，金融已由交易手段异化为交易目的，自我越发膨胀，成为虹吸社会各种资本的“黑洞”，触发金融大爆炸。主要表现就是国际资本加速横空出世，尤其是三元经济（消费国、生产国、资源国）中的消费国延伸出更多的国际金融资本，如美国高盛集团设立全球阿尔法对冲基金、多策略对冲基金等，对冲基金作为资本市场的轻骑兵，机动灵活，神出鬼没，很短时间内便能啸聚一方，在别国外汇市场掀起滔天巨浪。当年德国总统把对冲基金誉为“蝗虫”，金融立国的美英国家虽不认同，但对冲基金撒豆成兵、押注外币贬值、意欲置敌于死地的力量不可小估。可见，汇率的剧烈动荡是金融原罪使然，是命中注定的。
金融原罪堆积的国际资本堰塞湖构成一国汇率的外部市场冲击力，而政府货币超发则是做空汇率的国家金融力量。在各国信息不对称、各自为战的前提下，如果部分国家不采取量化宽松，恐怕其他国家（如日美）主导的货币膨胀将会通过吸收被动国家的经济利益以推动本国经济的复苏，这种囚徒困境促使各国都竞相注水，带来竞争性贬值。只不过，在前危机时期，各国货币当局基本上回避货币放水的弊端，而在当下后危机时期，滥发货币的负面后果已经呈现，各国货币当局又相互推诿。此外，国内经济形势、经济实力也充当了汇率幕后的内部推手，若经济被看好，货币则坚挺，若经济在债务与经济数据的电击下发冷，货币则疲软，欧洲经济衰退来势汹汹，对欧元信心不足已如瘟疫般弥漫。鉴此，无论从国内还是从国际意义讲，汇率面临的都是市场经济与国家经济的双曲线。
既然汇率的影响因素明确，汇率大动荡之谜迎刃而解：经典理论认为，汇率是由所谓的“购买力平价”决定的。简单地说，一只鸡蛋的价值，在中国和美国两地应该是一样的，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就是为了保持人民币在中国的购买力与美元在美国的购买力相等而确定的，这种“一价定律”（同种商品在不同的国家出售，按同一种货币计算的价格是一样的）适用于没有交易成本和贸易壁垒的自由竞争市场，该前提在现实中并不具备。而联系汇率将一国货币的汇率与某一基准挂钩，不失为一种固定汇率的制度，但导致绑定国（地区）的货币随被绑定国升降，撕裂本土经济，由于美元持续贬值，联汇制迫使香港进入最难挨的滞胀周期，香港联汇制已成骑虎之势即是明证。实际上，鉴于上述推导，汇率的波动是国际资本、国家金融、一国综合国力、经济局势综合作用的结果，是上述力量的合力。这正是破解汇率迷局的“命门”所在。
谁的麻烦？
伴随美元加息，不单阿根廷比索一夜暴跌41%，卢布、加元等以强烈暴跌被推下水，就连人民币都在暴涨暴跌中风雨飘摇，港币更成了替罪羊，市场风声鹤唳，仿佛回到了2008年香港阻击战之时。阴谋论者更忧心忡忡美联储加息搞垮新兴市场，让中国崩溃。因为20世纪80年代末美国加息让西欧失去了5年，让日本失去了15年，90年代末美国加息让韩国和东南亚国家爆发亚洲金融危机，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美元大涨成了一场搞垮中国经济的阴谋，就连油价、金价暴跌都成了美元阴谋。如今加息扳机叩响，耶伦喊美元回家了，听起来恰似一曲非美资产的挽歌，难道美元又将疯狂收割全球羊毛？有观点甚至认为，当前人民币加入SDR可谓“羊入虎口”，SDR将拆除中国的金融防火墙，开放资本项供西方“洗劫”。那么，美国真有这么多阴谋吗？如今看到的汇率乱局真能靠阴谋策划出来？
其实，围绕加息与否，美国国内也是博弈不断，不单美联储内部鸽派与鹰派大打出手，即便偏鸽派的耶伦妥协，可在发布会上依然婉转宣告“一切皆有可能”，甚至在加息时还讨论了负利率。理论上，美联储随时可终止加息周期，甚至再来个QE，可如此出尔反尔将让美联储信誉扫地，一旦全球都不相信，美元岂非成“弃儿”？因此，美元加息需要传达的是市场信心，美国对此已“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连美联储都被市场绑架，那群所谓密室里的精英还能随心所欲地策划阴谋？而叫嚣至今暗藏美国阴谋的所谓“中国崩溃论”，在中国仅仅35年改革开放就实现经济崛起面前不攻自破。
如今中国已是贸易第一、GDP第二，人民币岂能不加入SDR？从争取加入SDR的历程以及加入后人民币权重的格局都并非美国所愿。因为中国以亚投行、一带一路等反击TPP，更以自由贸易协定的人民币结算来替代美元，对此，美国掉以轻心而马失前蹄，不单英国示好中国率先加入亚投行，就是北约小国都纷纷倒戈中国，以致美国陷入失道寡助的尴尬境地。但美国再怎么百般阻扰也无济于事，因为人民币有欧元、英镑等助其一臂之力，最终是欧元从37.4%降至30.9%，英镑从11.3%降至8.1%，日元从9.4%降至8.3%，才拉人民币入篮（权重10.9%）成功。相比之下，美元权重基本未变（从41.9%略降至41.7%），表明美国既不积极也未鼓励，更没给中国让路，之所以投赞成票只不过是为美元加息铺路做顺水人情罢了，还能将美元升值压力转嫁给人民币，可谓“一箭双雕”。显然，人民币加入SDR的背后既是欧元、英镑等非美货币边缘化美元的逼宫大戏，更是欧洲拉拢中国联合抵挡美国的国家博弈，又岂是密室阴谋所能解释！
毕竟资本永远是贪婪逐利的，而“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澳元的暴跌、卢布的跳水能说是美元升值导致的？虽然汇率是相对的，但资本之所以逃之夭夭是因为澳元、卢布的背后是矿产和石油，而如今铁矿石价格跌去2/3，国际油价更是跌破30美元，正所谓基本面的“皮之不存”、货币的“毛将焉附”！如此的产业偏态在市场自由之下自然就成资本剪羊毛的“大餐”。那一夜全球都高唱“阿根廷不哭”，但市场不相信眼泪，若非新总统因内部衰弱经济一咬牙索性取消外汇管制，比索又怎么可能被“剃”了个底朝天？
而相较于巴西、俄罗斯等货币狂贬，中国人民币恰恰可能是新兴经济体表现最好的货币。且不说人民币加入SDR超出美国预期，就是人民币互换协议总额都超3.1万亿元，这种货币互换看似防止美元霸权，可在美元加息之下，不少小国已先下手为强以一夜贬值转嫁风险，这等于让中国接了个“炸药包”。据国际清算银行统计，人民币套利资金高达一万多亿美元，相当于1/3的外储可能是热钱，一有风吹草动就可能闻风而走，尤其伴随美元回流，人民币对美元贬值是自然的，但好在什么东西到了中国就成非典型。若按蒙代尔定律，利率汇率市场化、国际资本开放流动了，就不可能保持货币政策独立性，可恰恰中国将刚性的“不可能三角”变成了充满弹性的橡皮圈，这让央行“鱼与熊掌兼得”，一手加快汇改、资本项开放，一手伴随国际资本大进大出积极干预市场。就此而言，人民币震荡程度的底线也是存在的，不可能三角尚不能完全套在中国头上，中国自然不会是下一个俄罗斯！
因此，与其说是货币战争，不如说是货币战国，因为战争近乎阴谋，而战国更接近博弈。以此再看当前的汇率乱象，就不会再纠结于提线木偶的表演，而会深究背后拿着提线的黑手。一是金融原罪。早在2009年初笔者就指出，这场金融危机是金融原罪而非阴谋造成。因为市场经济本就是制造过剩货币的体制，从产能过剩到货币过剩，过剩就要平仓，这是金融文明以概念为一般定价物“自我膨胀、自我蒸发”的原罪宿命。正如上篇所言，表面上，这场危机由美国金融创新过度引发，但本质上是全球产能过剩，最终让货币跳开实体“自娱自乐”！如果2008年危机爆发让美元贬值，开启了第一次货币混乱，那么后危机时代，欧元狂贬引爆了以美元为稳定之锚的格局，以致美元升值恰恰开启了货币第二次乱局。因为货币该蒸发的没蒸发，反在量化宽松下更显猖獗，以致全球央行的QE大联欢就为当前货币竞相贬值埋下了定时炸弹，恰恰触发“金融原罪”兑现，这是对货币超发的一种报复，汇率之乱也就是罪有应得。
二是“囚徒困境”。危机爆发得最早，美国人还可以美元贬值来耍赖，一句“货币是美国的，问题是全球的”就让无数小国“哑巴吃黄连”。这在货币超级霸权（美元独大）时代确实存在，可到今天伴随欧元站稳脚跟、人民币成功入篮，美元权重已大幅下降，自然无法再“号令天下”。试问，美元闯祸凭什么让世界承担？于是伴随美元贬，大家跟着一起贬，而且更大幅度地贬，无疑将美元架在了高岗上。OPEC更是不计一切代价跟美国死磕到底，以致石油美元一路狂泻，再这么贬下去，美元信用殆尽，又如何作为全球货币的定海神针？这也正是耶伦顾忌的，毕竟强势美元才能支撑美国利益，同样对人民币而言，要成为国际货币也需要保持强势。但如今大家都被绑上了“货币比贬”的战车，一旦刹车就可能“翻车”，这也难怪各国央行都亲自上阵与市场拼刺刀了！可欧洲还对经济复苏、股市上扬心存侥幸，问题是，欧元尽管晚了5年，却同样走上了QE之路，以“注水”粉饰经济，这种“虚好”就如“皇帝的新装”早晚将被拆穿。美国就在问题不断中灵验了，比如美元加息与能源公司风险上升导致的垃圾债暴跌，就引发了“新一轮金融危机”的“遐想”，可且不说相比金融衍生品是“小巫见大巫”，就是美联储“坐镇”也容不得“出事”，更何况美国的银行手中弹药充足（2015年底美债超过2万亿美元），足以控制风险。因此，当下既不能对欧元、欧债、欧股抱有短期希望（欧元战胜不了美元，但至少能遏制住美元），也不能短期内期待美国新一轮金融危机的爆发。欧、美、中的博弈或许都存谋略，但每个单一变量都无法主导整个格局，也恰恰因各自的自私陷入囚徒困境，反在各方的最优选择中陷入了整体最糟糕的局面。
如此推导，当下的汇率乱局实际是金融原罪与囚徒困境的必然之果。不过在整个金融分析框架中，其他货币存在着普世的大道理，唯有中美另类：一是美元超强，尽管它的权重下降，但在美国国力支撑下，美元仍是尽享铸币税的国际硬通货，至今美元还以“老大”自居，欧元不得不拉人民币一起阻挡美元，就可见美元强大余威。二是中国体量超大，转型超深，一旦登上历史舞台就足以改变世界格局。且不说，中国GDP增速降至7%以下，追赶美国也指日可待，就是人民币走出去，在如此短时间内勇夺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就可见其国际化之迅猛。更为关键的是，2015年12月中国推出三个人民币汇率指数，将人民币与一篮子货币相挂钩，恰恰意味着人民币“脱钩”美元，不愿再被美元“牵着鼻子走”。
因为人民币正处于贬值与升值的岔路口，一方面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强势才能变成硬通货，但另一方面印钞如此前所未有，岂能不贬值？而在基本面支撑下，人民币相对于美元的贬，尚不及其他货币对人民币的贬。因此两厢抵消之下，人民币尚可能在强势与弱势中“两者兼顾”，亦将美国丢来的“皮球”踢回去。2016年年初美元陷入四面楚歌，一边不得不加息重振威望，一边又怕升值刺痛经济，已是明证。但当前就有学者称人民币已成美国的麻烦，此话过早也过激。因为中美之争并不在于汇率上的雕虫小技，本质上仍是体制之争、改革之争、转型之争、国策之争，就看谁具有勾兑能力，谁就能在浑水摸鱼中赢得先机。毕竟从大格局看，世界老大从1.0版的英国到2.0版的美国，时至今日是谁也架不住谁、谁也无法主掌大权，尤其在人民币与欧元、美元“三足鼎立”大势所趋之下，未来合伙人制也就意在其中了。
黄金之“锚”变了
黄金“东山再起”，历经2015年节节败退，终于在2016年一扫颓势，上半年单边上扬近三成，成为1985年以来最大半年涨幅。尤其是英国脱欧“黑天鹅”乍到，竟让金价单日狂涨8%，刷出1358美元/盎司的两年新高。这让2016年年初还为1000美元价位起分歧的机构大佬们大跌眼镜，不仅花旗等空头司令纷纷缴械投降，对黄金的重新认识与评价也成市场共识，以致“金价将涨至每盎司1万美元”“黄金史诗级牛市来临”等疯狂预测再度来袭，就连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也语出惊人提出“是时候回归金本位”。甚至曾称“黄金终将成为泡沫”的索罗斯都经不住诱惑重出江湖，2016年大肆购入1.235亿美元SPDR GOLD Trust（SPDR黄金信托基金）和2.64亿美元黄金矿股；反而是黄金忠实拥护者罗杰斯开始泼冷水，认为国际金价的真正底部尚未到来。于是，当初与华尔街对垒的“中国大妈”出乎意外地冷静，“日本大妈”却在“安倍经济学”失灵下疯抢黄金。而正当看涨黄金一面倒时，市场突然又从7月11日连续回调“还以颜色”。黄金到底是涨还是跌，市场已首鼠两端，当前反复在1300美元拉锯就已显示多空对峙。照理，上涨20%就算走牛，那么黄金真的步入“牛市”？
对于此轮黄金上涨的原因探究众说纷纭，不是将其归结于地缘政治风险，就是将经济衰退作为其反向指标，在债务危机和资产泡沫破灭的阴影下，全球资金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窜。索罗斯甚至认为，英国脱欧后欧盟崩溃在所难免，乱世之下黄金“谁与争锋”。更不乏各种谋略之说甚嚣尘上，其中最流行的有两种：一说投行操纵的阴谋，这从高盛等预测“变脸”，不断与市场踏错节奏，就不难看出华尔街操弄风向打的如意算盘。4月德意志银行的“反水”更让摩根大通等操控白银、黄金市场的庄家浮出水面。二说国家策略的阳谋，且不说全球央行已连续6年净增持黄金，单从中俄最大买手看，其黄金储备就已分别从2013年的1054吨、1094.7吨增长到1823.29吨、1481.4吨。全球央行已成黄金的最大买家（每年在600吨左右），金价自然还得看央行脸色。可央行总是很暧昧，尤其是美联储，鸽派与鹰派吵架不说，即便号称退出QE（量化宽松政策）也是半推半就，如今又拿着加息的令箭隔靴搔痒，天天玩着狼来了的游戏，看似小儿科的把戏，却在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拨弄琴弦中撬动全球货币市场，掀起无数遐想与腥风血雨。
黄金显然已不再是那个盯着基本面行事的“毛头小子”。因为不单往日的吸金大国印度（2015年进口量高达947吨）2016年上半年的黄金进口量仅区区130吨（在限制进口与征税重压下降至20年多的最低水平），就是中国的实物黄金消费也不景气，上半年下降7.68%，进口黄金总体下降14.9%。正如2015年强劲的基本面却让金价跌跌不休如出一辙的反常，中印两国的黄金消费需求疲软，可金价却疯狂上涨，黄金无疑脱离了实物范畴，在无限想象与概念炒作中酿出金融投机的罂粟之花。不仅全球黄金ETF（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持仓自2016年1月触底以来增长逾500吨（2013年8月以来最高），纽交所更出现了超过3000万盎司的纸黄金买盘（主要是基金），单中国市场黄金期货累计成交量暴增8成以上（4.12万吨），截至6月底国内黄金ETF总持仓同比增长287.16%，就可见这轮黄金上涨主要是出于避险需求所致，是全球资金对地缘动乱、金融动荡、市场失序等寻找“安全岛”的自然反映，恰恰表明全球不确定性风险在急剧增强。
只不过，当前蜂拥黄金，一是钱太多，二是货币真的太烂。且不说全球经历美日欧四轮QE，单是中国2016年6月底M2余额就超149万亿，7年M2增加91.7万亿，如此货币滔天又岂能不水漫金山？加之，全球资产荒凸显黄金魅力，以致黄金备受资金洪流青睐，却也仅停留于金融游戏的权宜之计。因为全球央行已在这场危机中用光弹药，累计降息637次，日本等6个国家或地区已实行负利率，这意味全球货币政策的潜力正消耗殆尽。当初各国为转嫁危机竞相贬值，置国家信用于不顾，结果陷入国家竞争的囚徒困境，从美国次贷危机—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中国产能过剩危机—俄澳等产业偏态的外汇炒作危机，4块多米诺骨牌依次倒下搞得天下大乱。照理，乱世黄金，可危机这8年，前4年黄金还能以王者之姿“恃宠而骄”（2011年达到顶峰），但后4年居然演变成国家“玩弄”货币的天下，以致黄金掉下神坛。“跌跌不休”不说，就是在与美元争宠中都败下阵来，2011年4月—2015年美元上升37%，金价下跌32%。历史经验表明，美元与黄金负相关，这一概率高达8成，但2016年4月以来黄金与美元双涨共舞，负利率时代到来都已显示货币泄洪的真相水落石出。而当所有货币贬值比烂时，美元反而能在“两害取其轻”中胜出，黄金才能真正显示最后避风港的荣威。如果说前一次黄金半年飙升（2007年下半年）是对这场金融危机初现的警示，那么如今的飙升在某些专家看来似乎又有新危机，殊不知恰恰是后危机时代的第5块多米诺骨牌——从政治极端化到经济无方向的国家信用危机，叠加着前4块多米诺骨效应轰然倒下。因此，这说到底都是货币惹的祸。
其实，黄金与货币的情仇剪不断、理还乱。当初英镑、美元无不凭借大量黄金储备上位，却也终因缺乏足够黄金满足世界流动性而无奈脱钩。尤其当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货币彻底失去黄金制衡，人类由此开启疯狂印钞时代，以致通胀魅影相随。到如今纸币滥发危及国家信用根本，迫使全球储备黄金应对纸币乱局，这本无可厚非，可如格老所言回归金本位，却是覆水难收。因为黄金再也锚不住货币。一来，黄金并不适合市场经济深化。如果说印钞能制造适度通胀推进市场车轮，那么黄金则因资源有限等易通缩制约经济。加之，黄金矿产分布不均等，又如何应对当下电子化社会？二来，即便强制回到金本位，非但货币挂靠不住，反将赔了夫人又折兵。因为当前财富虚拟化，单各种衍生品就超过500万亿美元，而黄金总量只有17.5万吨，价值不超过10万亿美元，相比全球财富不足轻重。据彭博社计算，若中国实行金本位就要有1万吨黄金储备，金价起码涨到每盎司6.4万美元才行。虽然黄金也出现衍生化，可货币自说自唱更无底线，正因货币太烂，连黄金作为稳定之锚都锚不住，遑论金本位复辟，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毕竟在国家信用危机、全球都开始“退一步”之下，后危机时代已然陷入失锚旋涡。因为这是个颠覆的拐点时代，身处系统性洪流之中，哪里还有什么诺亚方舟？不单货币盛世不在，乱世黄金也如明日黄花，这恰恰意味黄金之锚已变——从风险指标变成复杂度指标，即黄金不再主要体现避险功能，反而与复杂度正相关。这从突变常态化让金价日渐麻木就可见一斑。于是不管是中东等地缘危机，还是去产能、去杠杆等经济风险，抑或是人类印钞作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有时局多空变化都乱中投机地降临到黄金头上。世界越复杂，越迷茫，就越把黄金作为出气筒，甚至风马牛不相及之事都能让黄金折腾个半死。小到恐怖独狼“干票大事”，大到11月美国大选。显然，当下黄金看似涨，实则是失心疯，谁都无法单方面主导黄金，以致世界一迷乱，黄金就发飙。
以此观之，黄金这轮涨势还称不上经典牛市，因为黄金早已魂不附体，自然不能简单以牛与熊的非此即彼而论。至少从短期看，不管是负利率的货币之痛，还是资产泡沫的陆续破灭，都无疑需要黄金作为“定海神针”。鉴于后危机时代失锚的旋涡太复杂，黑天鹅无处不在，而世上只要出点事就折腾黄金，金价又岂能不水涨船高？不过，这并不意味黄金就可高枕无忧。因为资本是贪婪的，大鳄无不伺机而动，以云谲波诡之势徒留一地鸡毛，黄金显然即便走牛也暗藏熊影“杀机”。说白了，黄金本质透视着人类社会的失序与混沌，恰恰印证了凯恩斯之言“黄金是野蛮的遗迹”。这就不难预测中期黄金的均价将出现漂移，离散度更大。因为人类终将扔掉黄金这个拐杖，虽然纸币被玩坏了，但正如当初美元脱钩黄金的第一次大剥离，到当下西金东移、官金民移开启的第二次边缘化，伴随人类对货币信用体系的改造与革新，出现新型虚拟货币以适应新经济、新时代，黄金终将洗尽铅华、褪去货币光泽。
